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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實說,蔡明亮的電影沒那麼好懂。但是他的每一部電影,卻都刻畫了他一段時間的思考與人生態度。在現實世界流失了的珍貴,他藉著電影自己去建構的同時,卻也以戲,導出自己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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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永和一條巷弄裡的3層樓工作室,找到了蔡明亮。他頂著一如往常的小平頭,雙目炯炯,穿著簡俐,整個人顯得非常清醒。晴朗的午後,這位近期正進行全台灣跑透透、緊鑼密鼓宣傳新作《黑眼圈》的名導,臉上的表情帶著些許興奮和喜悅,他一手逗弄著從門外冷不防竄進來的小男孩—李康生的姪子,然後以寧靜的目光、沈穩的語氣,娓娓說起一路走來的創作…。 20歲來台灣求學、長住,36歲拍第一部電影,從《青少年哪吒》《愛情萬歲》《河流》《洞》《你那邊幾點》《天邊一朵雲》一路到《黑眼圈》,電影裡的蔡明亮永遠掙扎著對抗普世價值,在紛擾、保守、緘默的世界裡,他用安靜、大膽、爭議的作品昂然挺立。他的產量不多,也因此,每一部電影都刻畫了他一段時間的思考與人生態度。在他明亮的外表下,隱藏著一顆孤寂卻又樂觀的心。他用創作去挖掘人生,挖掘他內心的憂鬱。「每一階段的電影,就好像是當時人際關係的反應。」蔡明亮微笑著說。 | |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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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尋找愛情—《愛情萬歲》,1994 | ||||||
40歲以前,我對人際之間關係的理解,是絕對疏離的。我將我的寂寞深深地反應在作品裡。1993年,到台灣已經10多年,以一個異鄉人在這裡尋找生命與創作的泉源,開始拍繼《青少年哪吒》之後的第二部電影—《愛情萬歲》,由此建立影像敘事風格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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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重新出發—《你那邊幾點》,20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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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洞》之後隔了3年,我才交出新作《你那邊幾點》。但這一次,是經過徹底沈澱之後,重新思考創作方向的再出發。我的電影與人生,都像是被淘洗過一次,進入一個新階段。拍攝時我把觸角伸向法國巴黎,第一次在作品中出現濃濃的異國情調,藉由分處台北、巴黎的兩個陌生人的奇異交集,傳達人際間的奇妙緣分。比起之前,此時電影裡的人際關係,似乎不是那麼絕對分離了。 2001年《你那邊幾點》上映之後,我決定以「全省地毯式校園巡迴演說」的土法煉鋼方式,深入校園與學生對談,推銷電影。我的理想是在好萊塢商業電影徹底同化全球之前,堅持藝術電影創作的「反作用力」。「要讓嚴肅存在,社會才有正向。」我如此相信。如果一味的朝主流去討好,真正的藝術會消弭不見。某次在馬來西亞跟朋友搭9小時的船去原始部落,但船上播放的電影都是《洛基》。那種感覺很怪,好萊塢電影簡直上天下海,連原始森林都被它掃掉。因此,就為了留住一些看「非主流電影」的觀眾,每次行銷自己電影的時候我都很用力,深入民間,一步一腳印,去建立影迷群。《你那邊幾點》獲得口碑和票房上的雙重成功,或許證明了我的想法與作法吧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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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稀釋疏離—《天邊一朵雲》,2004 | ||||||
我一路創作,一路都跟自己的生命在對話。《天邊一朵雲》已經將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慢慢拉近,也代表我對人際關係的領悟,有了變化。
我之前都在拍疏離,到這一部電影,已經想要讓小康和陳湘琪談一場戀愛了,雖然還是很慘。人遇到的事情很多都不是你所期待的,甚至可能相反。風不吹,雲就不會動;風又吹,雲又分開了。全都是命運的安排。影片最後,人物的結合,我很喜歡,我要問的問題是「妳愛他這件事是不是真的?」稀釋了內心的疏離感,重探人際關係時,我發現自己豁達了一點。 有一次和李康生一起去剪接室,在那途中我突然有幸福的感覺。和小康工作了10幾年,有絕佳的默契;過程裡有外界的干擾,但是我們並不受干擾;沒有很多錢,無法住豪宅,騎著摩托車,但我們一直合作一個一個作品出來,被人們看見。那天在那條去剪接室的路上,我感覺到一種安定,就如張愛玲所說的「現世安穩」。這樣的安穩,使我能夠更加坦然接受生命的安排:人們來來去去,但在交合的那一刻,是珍貴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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